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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林丨飞光

>复个健。十六年警告
>说是陆林但其实是陆必行单人sol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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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立历八年,除夕。

启明星的新年晚宴刚刚开始。乐声流淌过精致的瓷器餐具,穿梭过垒起的透明酒杯,轻柔地萦绕着盛装起舞的人们。长餐桌旁已有宾客落座,菜品依次乘上,侍者繁忙地来往着,与这些他们服侍的贵客们一同迎接新年。

这天对于陆必行来说和往常并没有什么不同。他上无老下无小,也没有需要团圆的对象,叫他出席宴会就出席,如果需要加班那就掉头回去加班,绝无一丝怨言,堪称工作模范。

宴会上有一帮宾客是从第八星系一个很偏远的小行星那边特地赶来的。他们来给总长送当年在严冬之中救了他们一命的幸存酒,以表感恩之情。

老秘书长笑意盈盈地收下,从箱子里象征性地取了一瓶出来,却被陆必行按住了。

“那玩意儿等会再开。”陆必行对他耳语道,“别刚开始就倒一大片了,先倒点红酒吧。”

觥筹交错间历来暗藏着唇枪舌剑。内战刚过不到三年,大家又坐在一起欢度除夕,相隔千余里就是坟冢累累的公墓。陆必行向来对自己的口才相当信任,但对此情此景也未免生出一丝啼笑皆非之感。不多时侍者们撤去了餐点。乐声重新奏起,一对对的男女佳人挽着彼此的胳膊在水晶吊灯洒下的光点中起舞。陆必行没心思去跳,便端着酒杯站在舞池边缘,随意地踱着步。

“总长,有人请您一杯。”

陆必行回过头,端着托盘面露些许难色的侍者身后五米开外站着几个穿着晚礼服的名媛,见他看了过来连忙转移开视线,彼此交谈起来,言笑之间仿佛几朵含苞欲放的花。

“不必了。”陆必行微微一笑,做了个抱歉的表情,举杯示意,“这儿还有没解决的事情呢。”

银河城仍然在下雨。在雨中,有的人在与恋人深情拥吻,有的人躺在床上久久不能入眠,有人在计划着谋杀,有人狂歌纵饮,有人絮絮低语,有的人站在楼顶高处撕毁了微微泛黄的纸质信笺,被遗弃的畸形宠物在垃圾箱旁边号叫。而他手端着高脚杯,面上维持着适度的微笑,来回穿梭于盛装的人群之间。杯中的红酒微微摇晃着,倒映着他毫无波澜的眼角。

幸存酒还没开封,万事都没有到终局。

多年以前,陆必行并没有想过自己会如此正儿八经地品尝这种通常被认为是“高贵”的酒。彼时他和四哥于破酒馆中,无非是朗姆酒或威士忌打发时间。北京β星的时间好像不要钱一样,整晚整晚地拿来挥霍也是常有的事。他还记得破酒馆的灯光,壁灯以及那盏他用以装逼而留下的顶灯,若是在这灯火璀璨的宴会厅中一同亮起,就像几颗特别的星星散落在万顷星空之中,他会有把握认出它们吗?

忽然,就像在应和他的回忆一般,餐厅的灯光突然一黑。

停电了。

陆必行在众人的惊叫与疑惑的讨论声中缓缓往外走。走到侧门旁的时候他停下了脚步,回首向餐厅望了一眼。他看见来回跑动的人们,慌张的副官及侍者,刚才的景象正在渐渐消失;当他转过身想要离开餐厅时,方才歌舞升平的场景彻底不见了。

无穷的黑暗和雨后的潮湿从宴会厅的落地窗和古朴的大门间渗透进来,吞没了餐桌,碗碟,吞没了酒杯与酒,零零碎碎的点心。盛装的人们彻底被淹没在黑暗和潮湿之中。陆必行嗅了嗅,感觉一切事物都变成了雨后的味道,新鲜潮湿,又有些让人呼吸不过来。他听见有人不停地在叫“劳驾”“抱歉”,有人的肢体不协调地动作着,好像要拦住或抓住什么,而宴会厅的四处响起了低声细语,似乎所有人都在同一片黑暗中说着梦话。

早些时候陆必行梦到林静恒时,未免会产生庄周梦蝶的恍惚感,一觉醒来恨不得梦境才是真实,而自己身处于梦境之中。但时间已经过去八个独立年了,陆必行想,再怎么说也该把自己叫醒了。

有天晚上陆必行做了一个梦。他梦见他身处于一个集市,那集市就如同他们发现变种彩虹病毒的夜市一般,混乱而嘈杂。陆必行在烧烤摊排着队,他点了几串烤蘑菇,想和林静恒一起吃。夜市的人越来越多,烧烤摊周围的空气热得人脑袋有些缺氧,陆必行转了几下头,没看见林静恒,但他相信林静恒一定就在附近某个远离人群的角落等他。蘑菇烤好了,他从摊主手上接过,往人群外头挤。人群层层叠叠,把他和林静恒远远地隔开。他一边寻找着林的身影一边往外挤,一边注意不让烤蘑菇蹭到什么脏东西。他挤了好久,感觉自己有点累,但哪儿都没有林的线索,烤蘑菇也快凉了。陆必行着急起来,越想努力地往外挤出去。这时他突然意识到,林静恒并不在这儿,他是自己一个人来的。

陆必行走到了餐厅外的露台上。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露台上没什么人,地砖上是未能及时蒸发的积水,浅浅地滩了一片,踩上去发出的声音就像踩在秋天的枯叶上一样。他轻轻地踩着水走到了露台边,手搭在了栏杆上,手指间还握着半杯酒。星星在遥远的夜空边缘发着光。那些星星离第八星系不知道有多远,他所见到的它们或许是一年前的它们,或许是八年前十年前的它们,又或许是成百上千年前的它们。跃迁点炸毁,他和第八星系所发生的事情,若是仅凭光的传播,又要花多久才能到达对岸呢?他们之间拉开了以光年为单位的鸿沟,新消息追赶旧消息,就像阿喀琉斯追赶乌龟一般,永远无法追上了。谁也不能阻止过去。谁也不能吞噬时间,吞噬那过去与未来之间巨大的裂隙。这是没办法的事情,就像有些人八年前死了,但是还要过个一两百年才能入土。

陆必行望着那遥远的星星。那些星星时明时暗,闪烁不定,使他产生了一种说不定下一秒就会有一颗星星不再发亮了的错觉。若真是如此,那么那颗星星或许是消失了,或许是由于某种效应和第八星系断了联系。陆必行突然感到了平静和坦然。如果那些星星当真一个接一个的逐渐消失,拖着它们闪耀的光点走进了黑暗的宇宙,那么它们和第八星系的信息交流就永远地停在了那一刻,它们所保留的就是第八星系的真实,无论这个真实在稍后的时间会不会再度发生更改……他在那一瞬间感受到了平静和坦然,甚至在那一刻,陆必行在心底里渴望那些远星一个个地都走上这条路。

真相有那么重要吗?

“总长?”

老秘书长同样踩着积水来到身后:“总长,幸存酒要开封了。”

“马上去。”陆必行点点头,把红酒杯往旁边经过的侍者的托盘上一放,往餐厅的方向走去。路过露台的一角时他听见了有人在声情并茂地诵读着什么,那感情过分充沛,以至于听上去已经变味了:

“……恐惧像火种般落地,悲悯处处走向刀尖。”

陆必行回头望向声音的来源。大概是一群自封的文人墨客,就算是身处黑暗之中还是好兴致,不停歇地毫无章法地朗诵着古地球时代的诗歌。

“我们灭亡了,各自孤独地灭亡了。

但我曾卷入更加汹涌的波涛

被更深的海底漩涡所吞没”

陆必行走进餐厅的时候电力正好恢复了。有人致以蹩脚的问候,好像真的是他把光明带到第八星系一样。不。陆必行想。他亲手把第八星系推向了无底的黑暗,他只不过是在黑暗中为他们寻找到星点的灯火,而他们就将信任和幸存酒献与了启明星。

他望着酒杯被幸存酒斟满,宾客们无一不面露欢喜地朝他举起酒杯。恭祝启明星平安度过第八个除夕。陆必行与他们一一碰杯,心想这确实是值得庆祝之事。幸存酒在他的酒杯中晃晃荡荡,激起了小小的漩涡和水花。既然他已经被剥夺了私心,那么干脆让他背负上一整个星河,只是他至今没有想清楚,在他的星辰大海已然冰封了的情况下,他到底要带着第八星系到哪里去呢?他自己又要到哪里去呢?

林。陆必行举着酒杯低下了头,几乎有一种热泪盈眶的错觉。林。宾客朝他祝酒,他亦举杯回敬。林。十步以外的侍者在收拾酒杯,发出叮叮当当的清脆声响。星星在雨后湿漉漉的夜空中闪烁着。而那夜空是一片无法被照亮的漆黑。陆必行眼前忽然一阵眩晕,仿佛杯中的幸存酒正在掀起惊涛骇浪,那漩涡正拉扯着他往不知何处的深渊而去。他想要拉住什么救命稻草,但他的周遭除却急湍激流之外空无一物,而他也不由自主地举身去赴那漩涡中心。林。他喃喃自语。林。

总长从除夕宴会上早退了。几个目击者窃窃私语,说总长仿佛是被什么人追杀着出来的,一路奔逃,慌不择路。这话传到陆必行耳朵里之后主角认为他们说得十分中肯,并在心底祝福后者有生之年都无须见证那如决堤洪水一般汹涌而来的昔日流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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