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林丨星海
＞北京β星背景。抽烟，喝酒，聊骚的林流氓和陆校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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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团细小的白色物体穿过北京β星那灰蒙蒙的不知夹杂了什么东西的空气飘到陆必行的发梢上。青年眯了眯眼，抬头望去半空，“日可云车”还在轨道上五分钟一鸣笛地缓慢挪动着，显得刚刚开始飘落的雪花有些急促起来。
他加快了脚步。走到半路雪就开始下大了，陆必行没带伞，只得时不时伸手拂去头发和衣服上的雪花，想着还是赶紧找个地方避一避。北京星上什么都缺，就是不缺四面漏风的破棚子，陆少爷嫌弃地看了一眼，觉得这穿堂风效果一加还不如呆在外面舒服。
走着走着来到了一条小巷。陆必行愣了一下，认出这是林的那家破酒馆后门。破酒馆说是有个破字，可是断不会刮风漏雨，简直是个完美的避身之地。
陆必行赶紧凭着手感收拾了一下仪容，拍拍身上的雪花推门走了进去。
酒馆里的人比平时多出了十来个，大概也是像他一样来避避风雪的。置物架上的蜥蜴懒懒的伸出舌头跟他打了个招呼，调酒师也认识他，熟练地从冷冻柜里拿了瓶威士忌出来：“下午好，陆校长。需要伞吗，我这里还有一把。”
“没事，我坐一坐，应该下一阵就停了。”陆必行走到吧台坐下，头顶的小灯柔柔地笼罩了他。青年左顾右盼了一圈：“林不在？”
“当然不在。”调酒师笑了笑，“不过今天他会过来核对账目……可能会晚一点吧。”
陆必行笑眯眯地点点头接过酒杯。北京星上的人他大多都熟络，就算不认识的也能两三句找出话题来。听这家徐娘半老的主妇半真半假地抱怨物价，一起吐槽几句见了鬼的天气，一见那有个听说北京星算是第八星系情况比较好的星球而外出打工的孩子，赶紧过去给人泼点鸡汤——小酒馆里的人来来去去，暖气倒开得很足，让青年舒舒服服地不想动窝。别人跟他说得高兴了，有的请他几杯，他也找机会请回去……不知不觉他的最后一个交谈对象也惊觉时间已晚、匆匆离去，陆必行一手撑着头靠在吧台上跟人道别，端起杯子一饮而尽，无端生出一种一人横扫千军万马的成就感，觉得就算是他小时候在联盟名将录上见到的那位林静恒上将，打了场什么大胜仗估计也体会不到他现在这种飘飘欲仙的感觉。
后门“咔嗒”响了一声，又有人推门进来。陆必行刚想“乘胜追击”，结果脖子还没转过去就听到一个声音响起：“晚上好，陆校长。您血液里的酒精浓度为……浓度偏高。需要医疗帮助吗？”
“晚上好湛卢宝贝儿。”陆必行并没有回应他的问话，和他打完招呼就去招惹另一位面无表情的主子，“晚上好啊林！”
“你怎么还不回去？”四哥的目光扫过吧台上的空酒瓶，“我的酒有这么好喝吗？”
他这句自然不是什么好话，然而陆必行不知是酒精上头还是怎么，竟然觉得话语里溢满了“关心”这种感情。青年没心没肺地朝他笑：“下雪了呀，我来这躲躲。”
“雪已经停了。”四哥绕开他走过去，跟调酒师和服务生核实着什么。
“……停了啊。”陆必行花了好久才反应过来，似乎从云端一脚踩空，闷闷不乐地低下头来，“都还没吃到烤蘑菇呢……”
四哥不知道他这是发哪门子的酒疯，一点都不想搭理人，倒是湛卢接上了他的话：“抱歉陆校长，酒馆里没有卖烤蘑菇。”
“啊？……啊没事。”陆必行才意识到自己刚说了什么。他现在挣扎于半清醒和完全醉倒的分界之间，看吧台上的酒瓶子都数不清有几个：“……我喝了这么多？”
“算你赊账。”四哥在账目上添了行什么，重复了一遍，“你怎么还不回去？”
“二位这是赶着去做什么买卖？那我就先回避了。”陆必行撑着吧台想把自己撑起来，还没撑到一半腿一软又倒了回去，干脆自暴自弃地圈起双手往桌子上一趴，把头半埋进去软软地说：“……不好意思啊林……你能送送我吗？”
四哥觉得他一点都没有求人的诚意：“湛卢，给他打醒酒针。”
湛卢很快从另一个冷冻柜里找出了根醒酒针，动作麻利地给他扎了进去。陆必行“嘶”地出了声：“轻点……林，我家还有一段距离呢，都这么晚了……”
“陆校长原来还是未成年少女呢？”四哥眼睛不抬地看着个人终端，“怕黑？怕鬼？还是怕几个地痞流氓来把你抓走？”
陆必行无语地看着北京星最大的地痞流氓，很想跟他撒个娇求护送，不过这对他们来说也太亲密了。醒酒针很快发挥作用，陆必行按了按眉心，这次站稳了，也不管人家看没看见跟还在鼓捣终端的四哥挥了挥手：“那我走啦，晚安。”
“等等。”四哥突然出声叫住了他，在他惊讶的目光中面沉如水地说，“我等会有个事，顺路会经过你那里，不过还要等一段时间，你是先走还是……”
他话还没问完，青年就用行动表达了自己的选择。陆必行脚向后转了半圈，小步回到了吧台旁，并且自动换到了个离他更近的位置：“没事，我等。林，趁这段时间我们喝一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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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的灰眼睛挑剔地把他从头到脚扫了一遍：“然后再浪费我一根醒酒针？”
“哎，不是，”陆必行无奈，“你怎么老把事情往坏处想。咱们就算走在这破烂地上，也应该时常抬起头，看看第八太阳想点积极的事……”
“喝酒可以，演说就免了。”四哥赶紧掐死他的话头，给自己拿了瓶朗姆酒出来——调酒师和其他人已经结束工作走了。他费尽心思想要找点话头：“你今天出来晃悠什么呢？”
“给学校捞点老师。”陆必行不客气地把自己的杯子挪过来蹭酒，“还有一个多月第二届学生就要入学了，人手不够用。”
林“唔”了一声，本想问一句“第一届的还没跑光啊”，想了想觉得有点不友好，于是摸出根烟点了，含在嘴里缓缓吸了一口，没有接话。
陆必行看着他抽烟。刚刚酒精糊得人脑子不太清晰，光知道林进来了，也没怎么关注具体细节。今晚的林穿着件藏青色的外套，十分板正，小立领竖在那，显得比一般的地痞成熟稳重得多。陆必行也没心思去揣摩他等会是要去办什么事，于是端起酒杯喝了一口。
之前喝的酒在醒酒针的作用下差不多已经分解干净了，现在只有衣服上还残留着酒气。他们坐在吧台前，一个烟雾缭绕，一个酒香扑鼻。陆必行谢过拿了杯冰块来的机械手：“你最近怎么样，林？”
四哥并没有这种和人聊日常的技能，皱起眉想了想要摆出什么态度，没什么头绪，于是惜字如金般答道：“还好。”
“还好是怎么个好法？”陆必行朝他笑了笑，“哎，林，我发现你这几年赚了大钱好像也没什么变化啊，不给自己提升点生活品质？”
说起来当初他听说林刚落地初来乍到随便找了份扫大街的活干时还暗搓搓地想跟老爹讨点钱接济接济人家，没想到对方花不了几年直接成了黑洞头子，他还得靠对方包养。
世道啊……陆校长内心唏嘘片刻，嘴上还是没停：“……旅游呢？我倒是想等有钱了去转一圈的，第八星系都还没逛够呢。”
四哥顿了一下，默默地想了想自己现在赚的钱算不算大钱，最后吐出了口烟：“是嘛。”
陆必行：“……”
林是不是真的不想跟他聊天啊。陆校长悲观地想着，几乎想要借酒浇愁。
林坐在一旁若有若无地扫了他一眼：“你很喜欢四处跑？”
“是啊，可惜都没去过什么地方。”陆必行冲他一笑，“第八星系星球不多，等逛完了，就去沃托看看那边的精英教育是什么样的模式，看能不能学习借鉴一下。”
“联盟的精英教育恐怕不适合第八星系。”林简单说了一句，又吸了一口烟。
“哎，第八星系也有优秀的人才嘛。”陆必行没有深究他哪来的这种观点，偏过头继续道，“说不定第二届的学生里就有十几二十年后也能在这里呼风唤雨的……”
当前的呼风唤雨代表人物说：“‘黑洞’不收未成年。”
陆必行笑眯眯地绝口不谈自己打着“黑洞”旗号招摇撞骗的事：“……我还想去白银要塞，应该每个机甲设计师都想去白银要塞参观吧。林，你猜那边得有多少架中级以上的机甲？”
四哥不予置评地一耸肩。
“……他们还收人吗？我能去应聘吗？还是不招野路子工程师啊……”
吧台上方的小灯静静地笼罩着这一切。陆必行忽然想到，如果他和林不是相遇在北京β星这个穷乡辟岭上，如果他们其实根本不是校长和流氓头子的身份，如果有朝一日世界轰然倒塌……他和林那时候会在哪里？会同舟共济还是会分崩离析？又各自在做着什么呢？
饶是林精明一世，现在也猜不到对面这个人的脑子里在想什么。陆必行晃了晃腿：“不过在这里办学校也不错……林，你要不要考虑一下资……”
他话还没出来，湛卢突然开口：“先生，您的电话。”
陆必行识趣地闭了嘴。四哥点点头接起来，面无表情地听了一会，说了声“好”就挂断了，在湛卢伸过来的手中掐灭了烟，站起身朝陆必行一招手：“走了。”
“来了。”陆必行喝干净杯中的酒，起身整了整衣服跟上他。破酒馆的后门发出上锁的声音，挂灯感应到了人去楼空，于是自己缓缓地熄灭了。
